广州二手衣服出口非洲,一年能赚2亿
一件军训服的非洲漂流:从垃圾桶到2亿营收的奇幻旅程
广州南沙区的分拣车间里传送带上的旧衣服正被机械臂和人工快速分类。夏装被分到绿色区域,冬装扔进蓝色筐,破损的单独打包。这些来自中国各地的二手衣物,到头来会装进40尺集装箱,漂洋过海抵达非洲大陆。在尼日利亚拉各斯的露天市场, 这些衣服被摊开在铁架子上,标价从500到2000奈拉不等,当地消费者用手翻找着合身的款式,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谁能想到,这些曾在中国校园角落积灰的军训服,会在非洲街头掀起一场“平价时尚革命”?
郭松的“垃圾经济学”:从军训服到万吨帝国
2010年9月, 广州某高校宿舍楼下郭松蹲在垃圾桶旁,手里捏着件沾满汗渍的军训服。新生军训刚结束,几十套迷彩服被随意丢弃,有些甚至只穿过三天。“这些布料结实洗洗还能穿。”他脑子里闪过个念头:能不能收过来卖?第二天他找来几个同学,在宿舍支起小摊,按斤回收军训服,每斤2元,不到三天就收了200多斤。他把这些衣服卖给郊区的外包培训基地,做拓展训练服,净赚800元。

这笔“脏钱”让郭松尝到甜头。他发现,大学生毕业季、换季时总有大量闲置衣物,而当时珠三角地区的外贸工厂正在为“库存积压”发愁。2012年,刚毕业的郭松拉着三个同学,在佛山租了个500平的仓库,成立了格瑞哲再生资源。起初他们只能收些工厂尾货和居民捐赠的旧衣服,用人工分拣后打包卖给非洲的小商贩。第一年,处理量就达到2000吨,营收突破500万。
转机出现在2014年。郭松通过阿里巴巴国际站接触到肯尼亚的代理商约翰。约翰在蒙巴萨有个小摊位,专做中国二手服装生意,但苦于货源不稳定。“你们的衣服质量比欧洲货便宜,比本地货新,太抢手了。”约翰一次就下了500吨订单。这笔交易让郭松意识到:非洲不是“垃圾桶”,而是“新大陆”。他开始加大投入, 在佛山建立标准化分拣中心,雇了50个工人,把衣服按季节、品类、新旧程度分成12个等级,价格从每吨3000元到8000元不等。
非洲市场的“平价狂欢”:为什么中国二手衣服这么香?
在坦桑尼亚达累斯萨拉姆的库拉尼市场,40岁的玛丽亚正拿起件粉色连衣裙对着镜子比划。“这件才5000坦桑尼亚先令,新衣服要50000先令。”她笑着说家里三个孩子都穿中国二手衣服,“质量好,款式多,便宜得像白捡。”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非洲大陆上演。TexPro数据显示, 2021年非洲二手服装进口额达18.4亿美元,中国占了三分之一,6.24亿美元的背后是数亿件中国旧衣的“重生”。
中国二手衣服能在非洲站稳脚跟,靠的是“精准适配”。非洲气候炎热, 夏装需求占比70%,而珠三角服装厂每年产生海量夏装尾货;非洲人偏爱亮色、宽松款式,中国工厂的库存衣服恰好符合这些特点。更重要的是价格——每吨3000元的收购成本,运到非洲后每件能卖到10-20元,溢价10倍以上。格瑞哲的李文财透露, 他们的非洲客户中,60%是中小批发商,40%是零售商,“一个集装箱的货,到非洲能卖3-5倍,利润比新衣服出口还高。”
但非洲市场并非“净土”。2023年,印尼突然禁止进口二手服装,给东南亚卖家泼了盆冷水。非洲会不会跟进?郭松认为风险存在但短期内不会。“非洲本土纺织业落后年产能只能满足30%需求,二手衣服是刚需。”他提到, 肯尼亚、尼日利亚等国曾多次讨论禁令,但到头来都因民众反对搁置,“你让那些每天花2美元买衣服的人,去买20美元的新衣服?不现实。”
分拣车间的“战争”:从人工到智能的突围
走进格瑞哲南沙分拣中心,噪音震耳欲聋。传送带上的衣服经过3道人工分拣:工人1负责检查破损,工人2分类春夏装,工人3贴标签。每个环节失误率必须控制在5%以下否则整批货会被非洲客户退货。“去年有个订单,主要原因是10件衣服没扣好扣子,肯尼亚客户拒收损失了20万。”郭松说这个行业利润薄,容错率极低。
为了降本增效,格瑞哲在2022年投入200万引进AI分拣系统。摄像头扫描衣服后AI会识别品类、新旧程度,准确率达85%。但技术并非万能。“非洲客户要的是‘看起来新’,AI判断新旧的标准和非洲人不一样。”郭松举例,有些衣服洗了发黄,AI判定为“旧”,但非洲消费者觉得“还能穿”,只能人工再筛一遍。“目前人工+智能的模式,能把分拣效率提升30%,成本降15%。”
分拣只是第一步,物流更是“生死线”。从广州到肯尼亚蒙巴萨,海运需要25天空运虽然快但成本是海运5倍。格瑞哲和多家船公司签订了长期合同, 锁定低价舱位,一边优化装箱方式,每集装箱能装28吨,比行业平均多2吨。“省下的钱就是利润。”李文财说2023年他们通过物流优化,节省了800万成本。
暗流涌动:当“环保”遇上“生计”
“这些衣服是垃圾,不是援助!”2023年,肯尼亚环保组织“绿色非洲”在蒙巴萨抗议,焚烧了一批中国二手衣服。他们认为,二手衣服冲击了本土纺织业,还产生了大量不可降解垃圾。数据显示,肯尼亚每年进口2亿件二手衣服,本土纺织厂开工率不足40%。
矛盾背后是非洲国家的两难。政府又想发展本土产业。2024年,坦桑尼亚宣布对二手服装征收50%关税,试图抬高进口门槛。郭松对此很警惕:“关税一高,小客户根本做不了市场份额会被本地人抢走。”他已经开始调整策略,增加“轻奢级”二手服装比例,针对中产阶级客户,“他们愿意为品质多付20%的钱。”
更严峻的挑战来自中国国内。因为环保意识提升,越来越多的城市限制旧衣回收。“有些小区物业不让放回收箱,说影响市容。”郭松说他们只能和社区合作,建“环保驿站”,居民投旧衣可换积分,兑换生活用品。“2023年我们通过社区回收的量占比提升到40%,但成本也增加了。”
未来战场:从“卖衣服”到“卖模式”
“单纯靠出口二手衣服,最多再撑5年。”郭松站在南沙分拣中心的展厅里指着墙上的地图说“我们现在要做‘循环经济生态’。”展厅里除了二手衣服,还有用回收布料做的环保袋、宠物窝,甚至和非洲本土设计师合作的联名款。“在尼日利亚, 我们和当地品牌合作,把回收的衣服改过成‘ Afro-chic ’风格,售价翻3倍,利润比普通二手衣服高50%。”
数字化转型也是关键。格瑞哲开发了APP,非洲客户可以直接在线下单、查看物流,甚至定制分拣标准。“有个加纳客户要求把‘九成新’的衣服单独打包,他卖给高端客户,能卖贵30%。”李文财说线上订单现在占比35%,复购率提升20%。
行业专家认为,中国二手服装出口企业必须提前布局。“非洲迟早会禁二手衣服,但禁的是‘低质货’,不是‘循环经济’。”深圳跨境电商协会的陈明指出,未来能活下来的企业,一定是掌握分拣技术、品牌化运营、本地化服务的企业。“比如在埃塞俄比亚建分拣厂,雇当地人分拣,既降低成本,又符合当地政策。”
从垃圾桶到衣柜:一场关于价值的重新定义
郭松的办公室里 挂着幅非洲孩子的照片,他们穿着格瑞哲出口的二手衣服,笑得露出牙齿。“这些衣服在中国是‘废弃物’,在非洲是‘宝贝’。”他说“循环经济的本质,不是处理垃圾,是让每个物品找到最需要它的人。”2023年,格瑞哲处理了5万吨二手衣服,相当于减少10万吨碳排放,“比种1000棵树还有用。”
但郭松也有焦虑。“我儿子问我,爸爸你到底是收垃圾的还是做生意的?”他笑了笑,“我说爸爸是把‘没用’变成‘有用’的人。”这个行业,充满了矛盾:环保与盈利,援助与剥削,低端与升级。但正是这些矛盾, 催生了独特的商业逻辑——在垃圾与财富之间,在非洲的需求与中国过剩产能之间,找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点。
夜幕降临,南沙分拣中心的灯光依然亮着。一批刚从广州社区回收的旧衣服正在被分类, 它们将在30天后抵达尼日利亚,某个女孩会所以呢买到人生第一件“新”裙子。而郭松, 正在筹划着在肯尼亚建第一个海外分拣中心,“要让非洲人觉得,我们的衣服不是‘二手’,是‘循环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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